余华:莫言是怎么当守门员的?

admin | 世界杯足球赛事

可是随着赛事的推进,球迷就会逐渐离去,到了半决赛和决赛的时候,五彩缤纷的球迷逐渐趋向单一。这就是我为什么欣然挑选中间十天的理由,我可以感受到大规模的球迷的喜怒哀乐。在小组赛结束和十六强赛开始之时,想想约翰内斯堡或者开普敦的机场吧,伤心的球迷成群结队地进去,欢乐的球迷源源不断地出来。

男球迷和女球迷有所不同,男球迷关心比赛,女球迷关心比赛的同时另有所图。在约翰内斯堡的腾讯记者驻地说两句某个帅哥球星的坏话,立刻会有女记者虎视眈眈或可怜巴巴地盯着你。某女记者采访某位帅哥球星时意外获得了两次贴面亲吻,回来后喜不自禁地讲述美好的贴面,立刻引起其他女记者羡慕的尖叫声,男记者则是不屑地说:“他是憋坏了。”

世界杯期间,人们对呜呜祖拉的出现喋喋不休。非洲人弄出如此壮观的助威工具,他们的腮帮子功夫同样壮观,周而复始地吹响着。让人觉得这届世界杯是在养蜂场里进行,看台像是密密麻麻的蜂巢。很多年以后,很多人会忘记南非世界杯的冠军是谁,可是会记得呜呜祖拉。这就是人类,关心野史总是超过关心正史。

每逢世界杯,中国人就开始为外国人摇旗呐喊,为了各自支持的球队在网上唇枪舌剑甚至破口对骂。我在南非时,外国球迷都将我当成日本或韩国人,知道我是中国人十分惊讶,因为中国队没去南非。西方媒体这些年来总是担心中国民族主义情绪的高速膨胀,他们不知道我们有时候没有民族主义情绪,比如世界杯期间。

冯小刚说中国电影像中国足球;以前有人说中国文学像中国足球;股市低迷时有人说中国股市像中国足球……其实中国足球这些年给我们带来很多欢乐,拿它作比喻来发泄愤怒和不满很安全,既不会犯政治错误也不会犯经济错误。

篮球场上踢足球

我想,很多中国球迷都有在篮球场上踢足球的人生段落。

我将自己的段落出示两个。第一个段落是一九八八年至一九九〇年期间。当时我在鲁迅文学院学习。鲁迅文学院很小,好像只有八亩地,教室和宿舍都在一幢五层的楼房里,只有一个篮球场可供我们活动。于是打篮球的和踢足球的全在这块场地上,最多时有四十来人拥挤在一起,那情景像是打群架一样乱七八糟。

刚开始,打篮球的和踢足球的互不相让,都玩全场攻防。篮球两根支架中间的空隙就是足球的球门。有时候足球从左向右进攻时,篮球刚好从右向左进攻,简直乱成一团,仿佛演变出了橄榄球比赛;有时候足球和篮球进攻方向一致,笑话出来了,足球扔进了篮筐,篮球滑进了球门。

因为足球比篮球粗暴,打篮球的遇到踢足球的,好比是秀才遇到了兵。后来他们主动让步,只打半场篮球。足球仍然是全场攻防。再后来,打篮球的无奈退出了球场,因为常常在投篮的时候,后脑上挨了一记踢过来的足球,疼得晕头转向;而篮球掉在踢足球的头上,只让踢球的人感到自己的脑袋上突然出现了弹性。就这样,篮球退出了篮球场,足球独霸了篮球场。

我们这些踢足球的乌合之众里,只有洪峰具有球星气质,无论球技和体力都令我们十分钦佩。他当时在我们中间的地位,好比是普拉蒂尼在当时法国队中的地位。

当时谁也不愿意干守门的活,篮球支架中间的空隙太窄,守门员往中间一站,就差不多将球门撑满了,那是一份挨打的工作。所以每当进攻一方带球冲过来,守门的立刻弃门而逃。

我记得有一次莫言客串守门员,我抬脚踢球时以为他会逃跑,可他竟然像黄继光似的大无畏地死守球门,我将球踢在他的肚子上,他捂着肚子在地上蹲了很长时间。到了晚上,他对我说,他当时是百感交集。那时候我和莫言住在一间宿舍里,整整两年的时光。

第二个段落是一九九〇年意大利世界杯期间。那时马原还在沈阳工作,他邀请我们几个去沈阳,给辽宁文学院的学生讲课。我们深夜看了世界杯的比赛,第二天起床后就有了自己是球星的幻觉,拉上几个马原在沈阳的朋友,在篮球场上和辽宁文学院的学生踢起了比赛。辽宁文学院也很小,也是只有一个篮球场。

马原的球技远不如洪峰,我们其他人的球技又远不如马原。可想而知,一上来就被辽宁文学院的学生攻入几球。

我们原本安排史铁生在场边做教练兼拉拉队长,眼看着失球太多,只好使出绝招,让铁生当起了守门员。铁生坐在轮椅里守住篮球支架中间的空隙以后,辽宁的学生再也不敢射门了,他们怕伤着铁生。

有了铁生在后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,我们干脆放弃后场,猛攻辽宁学生的球门。可是我们技不如人,想带球过人,人是过了,球却丢了。最后改变战术,让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马原站在对方球门前,我们给他喂球,让他头球攻门。问题是我们的传球质量超级烂,马原的头常常碰不到球。

虽然铁生在后面坐镇球门没再失球,可是我们在前面进不了球,仍然输掉了客场比赛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